一 基本案情

（一）當事人和代理人基本情況

被告人：歐某華，HL集團及三個子公司的實際控制人。

辯護人：廖莘，廣東金橋百信律師事務所律師。

辯護人：李曉凡，廣東金橋百信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告單位：HL集團

辯護人：寇淑霞，廣東金橋百信律師事務所律師。

辯護人：陳麗（負責代理二審），廣東金橋百信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告單位：JS公司

辯護人：廖岳林，廣東金橋百信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告單位：GN公司

辯護人：朱中杰，廣東金橋百信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告單位：GL公司

辯護人：張偉林，廣東金橋百信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告單位：LC公司

辯護人：李文，廣東金橋百信律師事務所律師。

（二）案情簡介

廣東HL集團為從事石油產品生產、存儲和銷售的大型民營企業，下設四個子公司，2013年某市稅務局在稅務核查時，認為該集團存在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金額19.7億元的問題，涉嫌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罪，將案件移送某市公安局查處，但其移送案件的情況說明中明確指出：HL集團及子公司涉嫌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但并無偷逃增值稅的情況。

被告人歐某華，為HL集團及三個子公司的實際控制人，被以犯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罪和騙取貸款罪起訴。

HL集團從事油品的購買、生產、加工、銷售，其作為母公司，沒有直接參與上述業務，只是對整個集團運營管理，各子公司則根據自身的規模、經營范圍及客戶類型，獨立經營。因經營范圍不相同，各子公司間會有油品購銷業務產生，因此互相定期開具增值稅專用發票，進行結算。原一審判決在偵查機關未委托進行會計司法鑒定同時也沒有向各公司任何負責購銷業務人員調查取證的情況下，只根據稅務局情況說明、部分證人證言、會計憑證、部分被告人供述等證據材料，即認定各子公司間不存在真實交易，互相開具的為虛開的增值稅專用發票，HL集團為母公司，歐某華為各公司的實際控制人，應當對各子公司的問題承擔刑事責任，原一審判決認定HL集團構成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罪，判處罰金400萬元，其四個子公司犯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罪，共計被判罰金450萬元，HL集團及三個子公司的實際控制人歐某華犯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罪和騙取貸款罪，判決有期徒刑十一年。

本案起訴書指控的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罪涉案金額達19.7億元，金額特別巨大，涉及被告單位和被告人眾多，一審已經作出十分嚴厲的有罪判決，因此辯護難度非常大。廣東金橋百信律師事務所接受HL集團、歐某華等五個上訴人的委托，在二審階段介入本案，由廖莘律師牽頭組織了包括廖莘、寇淑霞、陳麗、李曉凡、廖岳林、朱中杰、張偉林、李文等律師在內的辯護團隊，經過閱卷研判，對案件作無罪辯護，最后成功逆轉案件結果。

（三）爭議焦點

各公司之間確實存在真實交易、偵查機關沒有委托司法鑒定機構作出會計司法鑒定、言詞證據矛盾重重且沒有向各公司任何負責購銷業務人員調查取證和稅務機關認為HL集團及子公司涉嫌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但并無偷逃增值稅的情況下，能否認定HL集團及子公司以及歐陽××華犯有虛開增值稅發票罪。

二 辯護意見

我所辯護團隊在本案二審階段介入，經過細致閱卷，研判案情，緊緊抓住各公司之間確實存在真實交易、偵查機關沒有委托司法鑒定機構作出會計司法鑒定、言詞證據矛盾重重且沒有向各公司任何負責購銷業務人員調查取證和稅務機關認為HL集團及子公司涉嫌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但并無偷逃增值稅的情況這四點，認為本案關鍵事實不清、定罪證據明顯不足，申請二審開庭審理，申請進行會計司法鑒定、申請證人出庭、申請調取證據材料，對案件作無罪辯護，請求法院改判無罪或撤銷原判發回重審。二審開庭審理后，省高院采納了部分辯護意見，撤銷了原一審有罪判決，將案件發回一審法院重審。

在重審階段，HL集團、各子公司、歐某華等被告單位和被告人繼續委托我們擔任辯護人，我們繼續緊緊抓住在本案中，各被告單位之間確實存在真實交易、偵查機關沒有委托司法鑒定機構作出會計司法鑒定、言詞證據矛盾重重且沒有向各公司任何負責購銷業務人員調查取證和稅務機關認為HL集團及子公司并無偷逃增值稅這四個主要辯點，申請召開庭前會議，申請進行會計司法鑒定、申請有關證人出庭作證、申請調取證據材料，繼續為當事人進行無罪辯護。

重審階段中，公訴機關補充起訴被告人歐某華涉嫌合同詐騙罪，涉案金額三千多萬元，基本案情是：案外人方某、被害人江某華與被告人歐某華之間簽定一份《股票交易協議》，歐某華代收了江某華的購股票款，歐某因故沒有全部將該款項支付給方某，導致糾紛。經過多次民事訴訟，在某某中院及某高院作出民事判決前后，歐某華多次、部分履行了生效民事判決的返還購股票款義務，案件仍然在執行中。我們認為此合同各方之間存在的顯然是民事法律關系，被告人歐某華的涉案行為依法不構成合同詐騙罪。

具體辯護意見：

第一部分：關于被告單位和被告人歐某華是否構成增值稅專用發票罪的問題

我們通過充分會見案件有關當事人，全面仔細閱卷（全案有206卷），充分了解案情后，多次認真細致進行研討，并且委托法律專家學者對定性問題進行法律論證分析，我們認為其中關鍵事實不清，定罪證據不足，現有證據不能證明被告單位存在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的行為，沒有騙取國家稅款的故意或實施騙取國家稅款的行為，因此被告單位和被告人不構成犯罪。我們的辯護意見要點包括：

一、HL集團下屬各子公司間存在真實交易，不存在虛開增值稅發票的故意，各子公司沒有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的動機，也沒有騙取國家稅款的故意或實施騙取國家稅款的行為。下屬各子公司不存在對開、循環開增值稅專用發票。各子公司間存在必要的互相交易，該交易以真實的經營模式和銷售模式為基礎，因此互相交易而開具發票均是真實的。

二、認定HL集團下屬各子公司和被告人構成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罪的證據明顯不足。1.被告人在被訊問時，存在被恐嚇、誘供情況，在這種情況下取得的筆錄應作為非法證據排除，不應采信，而應以被告人庭審供述作為定案依據：2.許多證人證言前后矛盾，不應采信。3.缺少必要的相關各公司的銷售業務人員的證人證言。4.控方證據證明了被告單位之間不存在虛假交易。

三、由某公安局提交的補充證據中，HL集團及其內部單位2010年至2011年向外單位購入油品（化工原料）統計表、HL集團及其內部單位2010年至2011年對外單位銷售油品統計表，購入表中總計的購入油品重量與銷售表的總計銷售重量基本相等，可以看出，HL集團各子公司從外部購入和向外銷售的油品重量是平衡的，油品重量是最能說明購入和銷售情況的，重量不會憑空消失，所以出入平衡就能說明銷售是正常的。如果真有虛假交易的存在，會產生購入與銷售的油品重量有較大出入的情況，這也說明HL集團并不存在虛假的內部互相交易，從而證明不存在虛開增值稅發票的情況。

四、本案中，公訴機關對應調取的證據沒有依法調取，不能以并不全面的證據證明HL集團犯有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罪。辯護人通過被告單位從稅務機關導出的發票數據可知，每一子公司與一外部公司的進項、銷項發票，都經稅務局認證為真實的，證明各公司均不存在虛開增值稅發票的問題。本案既然無法委托進行會計司法鑒定，不能從會計、稅務專業角度證明有虛開增值稅發票的具體數據，依法不能認定HL集團等被告單位和被告人構成虛開增值稅發票罪。

五、根據國家立法目的及最高院有關司法觀點，沒有騙取國家稅款的虛開行為，不構成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罪。

第二部分：關于被告人歐某華涉案行為是否構成合同詐騙罪的問題

辯護人認為公訴機關的定性明顯錯誤，被告人歐某華沒有非法占有的主觀故意，也沒有虛構事實或者隱瞞真相的行為，股票轉讓合同是各方當事人的真實意思表示，不違反國家有關法律規定，公訴機關混淆了在刑民交叉案件中刑事法律關系和民事法律關系的本質區別。因此被告人歐某華不構成合同詐騙罪。主要辯護觀點如下：

被告人歐某華的涉案行為依法不構成合同詐騙罪，公訴機關的定性明顯錯誤。被告人歐某華在本案中沒有非法占有被害人江某華的財產的主觀故意，股票轉讓合同是各方當事人的真實意思表示，不違反國家有關法律規定。本案中被告人歐某華沒有虛構事實或者隱瞞真相的行為，股票是至今客觀存在的事實，至今股票沒有過戶的原因是約定的條件沒有成就，同時案外人和被害人已經通過民事訴訟解決了糾紛。

本案中被告人歐某華與被害人江某華、案外人方某之間存在的是合法的有法律保障的民事法律關系，已經通過民事訴訟程序解決了糾紛，至今被告人仍然在不斷履行生效民事判決中，公訴機關混淆了在刑民交叉案件中刑事法律關系和民事法律關系的本質區別。

第三部分：關于被告人歐某華涉案行為是否構成騙取貸款罪的問題

辯護人認為雖然被告單位（RF公司）的辯護人和各公司負責與銀行聯系的被告人（貸款專員）都在庭審中主動認罪，但是被告人歐某華作為該RF公司貸款合同的擔保人，提供了當時足額的財產擔保，也沒有參與具體的申請貸款的工作，沒有欺騙銀行的行為，沒有使用貸款，貸款形成不良資產的原因與被告人無關，因此被告人歐某華應當無罪。

三 判決結果及理由

1.某某省高級人民法院刑事裁定書（2016）刑終××××、××××號，裁定撤銷原判，發回重審。

2.某某市中級人民法院重審一審刑事判決書（2017）粵××××刑初××、××號判決HL集團及各子公司無罪。被告人歐某華的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罪和合同詐騙罪不成立。被告人歐某華犯騙取貸款罪，判處有期徒刑四年（第二判項）（基本上是按其被羈押期間量刑，俗稱實報實銷）。

在二審和重審階段，我們都緊緊抓住在案證據證明被告單位之間確實存在真實交易，涉及財務、會計問題司法機關沒有委托司法鑒定機構作出會計司法鑒定意見，在案言辭證據相互矛盾重重且沒有向各被告單位的任何負責購銷業務人員調查取證，以及稅務機關確認各被告單位并無偷逃增值稅應當無罪這四個核心問題，充分論證起訴書指控的關鍵事實不清楚、證據不足、不能排除合理懷疑，因此應當宣告被告單位和被告人無罪。

在重審階段，我們通過申請召開庭前會議、申請相關證人出庭作證、申請委托進行會計司法鑒定、申請調取相關證據材料，在庭審中分工合作，充分質證，并且通過庭前遞交書面辯護意見、庭審發表辯護詞和庭后補充辯護意見、一個罪名遞交一份辯護詞等等各種辯護方法，與合議庭充分溝通，爭取法官認真聽取和理解辯護人的辯護意見，取得良好辯護效果。

本案各被告單位包括一個大型民營石化企業集團及四個下屬民營企業，每年營業額幾十億元，納稅額數億元，被告人是當地的著名民營企業家。在2018年11月全國民營企業座談會上，習近平總書記發表要求充分保護民營企業和民營企業家合法權益的講話后，最高人民法院和最高人民檢察院分別作出了相關司法指導意見，辯護人結合司法意見和本案實際情況，馬上補充辯護意見，并且形成緊急情況反映，分別向合議庭和法院有關領導補充辯護，反映情況，終于得到合議庭的重視，取得了理想的判決結果。

四 辦案體會

我們認為對于重大疑難經濟刑事案件，應當通過充分會見當事人，全面了解案件情況，認真閱卷核實案件證據材料，在充分防范執業風險的前提下調查取證，細致研判，充分論證，展開辯護工作。我們不僅要整體分析案情，也要細致尋找案件的辯點，根據具體的案情，找到主要問題作為核心辯點進行充分辯護，其它辯點作為輔助辯點補充辯護，可以達到很好的辯護效果。

在刑事案件中，正如本案中的辯護過程，我們通過申請二審開庭審理、申請召開庭前會議、申請非法證據排除、申請證人出庭作證、申請調取證據、申請司法鑒定、在庭審中充分質證、對重大疑難案件充分進行法律論證、及時收集運用新的司法指導意見和指導判例補充辯護意見等，窮盡各種合法辯護方法，進行持續不斷的、立體式的辯護，有利于辯護工作的推動，能夠取得很好的辯護效果，真正實現有效辯護的要求。

由于本案的被告單位和被告人眾多，被告人歐某華又涉及三個不同的罪名，我們律師團隊代理其中五個被告單位或者被告人，因此辯護人針對不同的階段、不同的罪名，在庭前、庭審和庭后，各自向法院提供了多份辯護詞、補充辯護意見。

辯護人要善于運用新的司法指導意見，或者相關生效判例，補充完善辯護意見，及時辯護，辯護效果，肯定會更加理想。